天色尚早，小晴妈摸黑爬起来，没有开床头灯，摸索着从床头柜上找到手机，抽回手，在被窝里悄悄摁开手机，眯着眼看了一下，才四点十二。
小晴妈犹豫了一下，还是隔着被子轻轻捅了捅身边睡得正沉的男人。
“老李？”
“嗯——几点了？”侧身躺着的男人把身体放平，抬起胳膊揉了揉眼睛，打着哈欠问道。
“早点起吧，再收拾一下，万一有什么忘了带的。”小晴妈说着，已经坐起来披上一件半旧的布衫。
“有什么好收拾的，那边包吃包住。”话虽这么说，叫老李的男人还是爬了起来，懒洋洋地撩开被子下地小跑着进了卫生间。
小晴妈光着腿下了床，从被窝里带出来的热乎气很快被深秋的寒气驱散，她打了个寒噤，却没有穿裤子，蹑手蹑脚来到另一间屋门前，把耳朵贴在上面听了听。
老李从卫生间出来，顺手开了大灯，屋里便洒满橘黄色柔和的灯光。这是一所只有三十来平米的两居室房子，屋里陈设简单，夫妻二人睡在大屋，除了床，还有一张可折叠的桌子和一个老式双开门立柜，立柜旁边的小柜上摆着一台旧式的康佳电视，这还是二人结婚那年买的。现在桌子上放了一个帆布包，地上靠墙立着一个新行李箱，看来老李一早要出门。
“妈的，这才十月就这冷。”老李一边穿衣服一边吸着牙，“送暖气早着呢！不行你就买个小太阳，我走了你们都睡小床去吧！那屋里还暖和点。”
“知道。”小晴妈也套上一条肥大的秋裤，“怎么这么唠叨起来了。”她揉揉眼，趿拉着自己织的拖鞋到阳台上打开冰箱，拿出昨晚上的剩饭。
“这么早，我不想吃，一会儿到外面买个烧饼，你们娘儿俩做口吃就行了。以后不要做那么多，总吃剩的。”老李靠在阳台门口，抽出一支烟，闻了闻又放回去。
小晴妈用手把眼前的碎发撩到耳后，瞥了老李一眼，脸上挤出一丝牵强的笑容。她放下剩饭，突然坐在凳子上，脸俯下去，爬在橱柜上抽泣起来。
“你看看你，说好不哭的，小晴要醒了……”老李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
小晴妈抬起头，脸上挂着泪痕，头顶几绺白发在微弱的灯光下十分显眼。她用手背使劲擦着眼泪，叹了口气说：“没事，你这人，以前不这样，今天非得说这许多，招人心里不痛快。没事，你快去洗漱吧，我再看看落下什么没有。”
老李终于还是抽出一支烟叼在嘴上。
“以后还是把烟戒了吧，你……”小晴妈两只手在脸上来回搓了几下，长出了一口气，站起来走出阳台。她抬头看看墙上的石英钟，时针指向了五点。
老李洗漱完，把胡子也刮的干干净净，走出卫生间，看到小晴妈正在把一件羽绒服使劲往行李箱里塞。
“不拿了，说好不拿了。”老李从她手里夺过羽绒服。
“还是拿上吧，万一……”
“什么万一，非洲那地方热都热死了。”老李有点焦躁。
两人一时无话，坐在床上呆呆地盯着地上的行李箱。
“你那么大声音，看把小晴吵醒了。”小晴妈站起身，她听到小屋里有动静。
小屋门打开了，只有十六岁的小晴穿着一身淡黄色旧睡衣走出来，她的脸上带着深深的倦容，一双本来灵动的大眼睛有些浮肿，因为手术剃光的头发已经长了有一寸多长。她轻轻咳嗽了两声，还没有开口，妈妈便递过来一杯水。
“你晚上没睡好吗？”小晴妈问道。
“我怕睡过头。”小晴微微一笑。
“你这丫头，我会叫你的，一会儿你爸走了再睡一会儿啊！”她妈心疼的说。
三个人坐在那里，听着石英钟哒哒响着，竟然都沉默了。
时间过得很快。
快六点的时候，老李终于提起行李箱，六点半集合，他今天就破费一下，准备打车过去到集合地点。
“我送你去吧。”小晴妈低声说。
“我也去。”小晴站在妈妈身后。
“你们都不要去了。”老李坚决的说，“外面还有小陈和我一路，东西又不多……”
三个人站在当地，老李想了想又说：“到了机场我就给你打电话，到了那边……”
“到了那边报声平安就好了，电话费太贵。”小晴妈的眼泪又要流出来。
“你看看你，又这样。三年嘛，三年就回来了，带着五十万，嘿嘿……”老李故作轻松的说。
老李出了门，走下几个台阶，小晴笑着说：“爸爸再见。”
老李回过头望着憔悴的女儿和妻子，心头一紧，他对女儿点点头，温柔地说：“听妈妈话啊！定期去检查，先别急着上学……”他说不下去了，就那么定定地看了女儿几秒钟，终于转过身大步走下楼去。
此时，楼下传来卖早点的吆喝声，天已经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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