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之胜
日前读明允公《六国论》，慨言六国亡于赂秦，虽然亦有偏颇也。余以为六国破灭，非止赂也，是法不及秦也。
秦法严而不苛，森而非暴。如恶，民何不愤，国何不亡？后世夫子狂言秦法苛，皆因秦灭故国，不用其谋，不得其政。更杀枉言书生始至矣。若二世如政，无人可乱秦也。自商君入秦三十年，变法图强，使国无闲民，盗窃不敢轻生。官吏秉公，讼案不积次日，公卿宗室，克守不越雷池。于是，民以无劳而为耻，吏以迟公而为慢，兵以缓行而为辱。每士争先，恐于人后。于是民以秦人自傲，军以秦师自豪。自孝公起，上至君王，下及黎民，皆是如此。一旦战起，君民同心，秦师激昂，每战必胜以为进身。
关东何如？诸侯歌舞称平，酒肉成林。美姬环伺。直逼仙阙。天下刁民懒汉如雨云集，贪官污吏若江之鲫。士大夫醉于故国广袤，雄兵万千。然而骄兵疏战，贤能平庸。但闻秦师将至，君臣遗矢，瑟缩畏曰虎狼，无敢言着。忠烈直谏，乃敢遣兵。呜呼！斯国如此，其亡何哀！国无严法，官贪兵懒。战则必败，败如惶犬。恐生无命，较以群臣计，于是割城数十，秦师退矣。
六国败于秦法，亡于己能，诚非赂之罪也。
秦退，不思强国富民之策，安邦定国之法。犹言盛平，欢于美酒，此秦之所乐也。于是赂六国耻臣，言以为好，臣贪秦财，则上蒙君而下蔽民。谓王曰：“大国泱泱，舍城可得安乐也。”君欣然欢愉。呜呼！拱手让城，非愚不做。于是烈士激昂，伸张正义，奸佞联群虏以诬杀。是以主上昏庸，臣下无能。恶徒当道，国何不亡！纵有三两贤能，非君不用，便是圣听未达，已殁于私仇矣。燕、韩、齐、赵皆是如此。
楚广人多，若战，胜可张，败可守。何以亡之？余以为有五：与齐交恶，大国难成，此其一也。未杀张仪，纵虎为患，此其二也。黔中换汉中，门户大开，乃亡国之祸，此其三也。怀王轻秦而克，虽以璧救国，然以力溃，此其四也。败而不图，犹以欢乐。秦每盛而楚每衰，此其五也。直至始皇攻略，一战而胜矣！
较之秦有明君贤臣，兵奋勇而民务实，主庶如一。如此，外可攻取，内可安守。笑傲六国以函谷之外，愠声奉城于咸阳之内。大国如此，何其壮哉！关东诸侯，言以大国威王，秦师一至，主臣鼠蹿，民心惶惶，高下立断。此所以六国亡而秦胜之道，盖因法胜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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