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Moons 于 2015-8-23 21:27 编辑
鸡毛掸子
第一节
林玉是一名老老实实的农村妇女，由于当时的社会比较封建，她的父亲没有送她去读书，早早的把她嫁了出去。所以到现在，她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因为夫妻两都没读过书，他们深知没有文化的坏处。所以林玉和她的丈夫决定让孩子以后好好读书，不再受苦。
当孩子出生时，夫妻俩就开始筹集孩子以后读书的学费。可原本好好的家和预想好的未来，却因为丈夫所在的煤场出了事故，丈夫去世了。煤场的老板跑了，这个家的生活变得异常艰难。孩子还小，林玉不能伤心，她得在孩子面前做好榜样。
林玉靠着自己给别人做鸡毛掸子的钱，为孩子筹集学费，继承着夫妻俩曾经共同策划好的未来。
村里面见这对母子生活艰难，为他们申请了五保户。有了五保户的补助金，林玉和孩子的生活开始好转起来。
孩子慢慢长大，到了该入学的年纪，林玉的手紧紧抓着多年的积蓄，带着孩子去村里唯一的小学报名。
“老师，你能教我的孩子写自己的名字吗？”这是报名后，林玉和老师说的第一句话。
那位老师看着林玉，竟然一时语塞。过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请问这位孩子叫什么名字呢？”
老师的问题难住了林玉，他们夫妻没读过书，不知道怎么给孩子取名字，平常都是“孩子，孩子”的叫。
林玉有些不好意思，不知道怎么开口。老师看出了林玉的难处，就换了个方法问:“孩子姓什么?”
“何。”林玉毫不犹豫的说出了答案，声音不大但却很坚定。
老师点点头。“那就叫何学文吧。”老师想了想，说出了名字。
“好，就听老师你的，你读的书多。老师，这何学文啥意思？”林玉不好意思的问道。
“这名字是让孩子好好读书的意思。”
老师的回答让林玉很高兴。到处宣传自己的孩子有名字了，是老师取得，让他好好读书。林玉也每天“学文，学文”的叫。
在何学文眼里，母亲对他很好，他也很爱母亲。可随着何学文的慢慢长大，母亲对他的学习要求越来越严格，还经常拿鸡毛掸子来打他。
由于何学文不懂得母亲的良苦用心，就开始恨母亲，恨那可怕的鸡毛掸子。进入叛逆期，何学文更加反感母亲打他，就经常和母亲顶嘴。
老师知道何学文家里的情况，常常鼓励他好好学习。老师的教育方法，何学文很接受。家里母亲打打骂骂的教育方式和老师温柔的教育方式，形成了很大的反差。但何学文算是个听话的孩子，他尽量不与母亲发生冲突。
升初中考试时，何学文很努力去学习。因为他想脱离母亲，只要考到第一名就行了。考到第一名，村里会有补助，就可以在学校住宿好好学习，不再挨母亲的鸡毛掸子。
中考在即，林玉收起了鸡毛掸子，她开始给儿子更多的学习空间。老师也常常给何学文开小灶，因为老师认为这孩子学习很棒，并且她也很同情这孩子，想为孩子指引一条好的人生之路，让这孩子少受点苦。老师所想，不正是母亲所想的，只是二人的表达方式不同。而何学文懂得老师的用心，却对母亲的做法很反感。
在何学文的努力下，他成功的考到了全村第一，村里给了他补助金，让他好到镇上的中学好好读书。
林玉听到这消息时激动的不得了，她立马带着何学文去感谢老师。
第二节
老师看着面前的这对母子，嘴角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学文，你能考上全村第一，你的母亲功不可没啊！”老师的话何学文压根没有听进去，他觉得老师在为母亲说话，母亲除了打他，分明什么事情都没有干过。
老师看到何学文这个样子，无奈地叹息。正想要继续和何学文继续说下去，却不想何学文转身就走。
母亲无奈地看了一眼儿子，对老师又是鞠躬又是道歉：“不好意思老师，这小子就这样。我回家一定好好教训他。”
那一夜，何学文记忆很深。他第一次和林玉顶嘴。林玉气得举起鸡毛掸子，把何学文赶出家门。
“走就走！”
何学文重重地带上了门。
林玉无力地坐在地上：果然孩子大了，翅膀就硬了。
何学文在同学家呆了几天，有些想念家的味道，便在母亲工作的时候偷偷地回到了家中。
家里的摆放还是和他离开的时候一样。那根鸡毛掸子依旧摆在床上。他看见鸡毛掸子就来气。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那根鸡毛掸子给折断了。
心里的那一块大石头似乎就在这时被人移走了，解气。坐在椅子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林玉刚刚骑车到家门口，看见开着的门，心里大惊：难道有贼？
悄悄的把那辆吱呀吱呀叫着的烟雾笼罩着母子二人，何学文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你快要去镇上上学了吧！”林玉先开口打破了这种尴尬的气氛。
何学文点了点头：“嗯。”
“去镇上就要开始寄宿了。”
何学文呼啦呼啦吸着面条，点头应着林玉。林玉叹了一口气：“我一辈子没有走出这山里，你到了镇上一定要好好的学，为村里争一口气啊！”
“恩！”何学文用筷子搅着碗里的清汤。
林玉看了一眼漫不经心的何学文，叹了一口气，拿起桌面上的空碗走进了厨房。
哗啦呼啦的水声从厨房传出。何学文的思绪已经飘远了。
去镇里上学的日子总是那么快地到来。
两个大麻袋在何学文的左右两侧摆着。
“你一定要听老师的话。”
“你一定要和舍友搞好关系。”
……
林玉的唠叨声让何学文感觉有些烦躁。看见不远处的来的公交车，何学文挥了挥手，示意公交车停下。
“妈，公交车来了，我走了。”
拿起两个麻袋，匆匆上车。林玉的唠叨声还徘徊在耳边。
“学文，要好好照顾自己啊！”
……
真烦。
司机看了一样何学文的两个麻袋：“小兄弟，你是去镇里上学的吧！”
“恩！”何学文放好行李，坐到空位上。
司机一边握着方向盘，一边和何学文搭话。何学文胡乱应着。
何学文看着车窗外不断闪过的风景和人，对镇上的人和物充满了好奇。昏沉沉的感觉袭来，何学文倒在椅子上睡着了。
“嘀！嘀！”喇叭声吵醒了沉睡中的何学文，何学文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拿起自己的行李下车。
在上另一辆公交车时，手伸进口袋的那一瞬间，整个人瞬间清醒了。
钱不见了。
第三节
怎么会呢？刚才还在的钱包！何文学反反复复地翻着自己的书包——还是没有！
“喂！同志，你坐不坐公交车啊。堵在门口算怎么回事！”后面一位服装“标新立异”的少年戏虐地说道，“不会连公车都坐不起吧！”顺便吹响了一个口哨。
钱包呢？钱包呢！不会还在那个公交车上吧！何文学此时还沉浸在钱包丢失的事件中。
此时即是冬天，可他还是觉得燥热难耐。随即推开众人，大跨步下了公车。
被推开的众人大都不想惹事，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可唯独这个少年发话了，拉住何文学就是一拳打上去：“我去，你个乡下来的土鳖能不能礼貌点！是不是没家教啊！恩？知不知道你刚才差点把我旁边这个老大妈推翻了啊？”他随便拉了一个女人便痛骂道。
“哈哈”众人突然哄笑，这少年分明拉的是一个少女。少女憋红了脸，赶紧挣脱了少年的手：“哥！别惹事了！”
何文学极度忍耐的委屈和怒火一下子就被这拳打翻，开始泛滥。绾起袖子抡了一个右勾拳打在少年的左脸上。“刷”地一下，少年的脸便红肿了起来。何文学的眼睛几乎红成血了，瞪着少年：“别惹我。”
少年擦了擦血迹，撇着嘴，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这个仇，他不能忍，竟然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了一个这么大的丑！
“哥，别惹事了，该去学校了！去迟到，老师会骂的。”少女拉着少年，哀怨到。此时，公车早已开走。
正是这句话，更是激怒了何文学：没有了钱，怎么去上学！
而这涛涛怒火自然是发泄在这个自己找上门来的败絮其內的少年身上。
何文学突然抓起少年的衣领，一拳一拳地打在他的脸上。少年一时被打得头晕目眩，竟然忘记还手。
少女由于措手不及而重心不稳地摔
在地上。见势不妙，赶快抱住了何文学的胳膊：“别打了！”
何文学愣了一下，他是不打女人的。
少年被放开，怒火自然是烧了起来。心中像是打翻了五味瓶，酸的，苦的，辣的……右脚抬起攒够了力量便往何文学肚子踢去：“你他娘的当老子是吃素的啊！”
何文学一个踉跄便跌倒在大街上，他多想，多想就这样不起来。今天，是怎么了？
少年一脚一脚地踢在何文学的身上，何文学突然不反抗，只是一脚一脚地挨着。
地上好冰，好冷……
少女见场面控制不住，便拿起手机，拨打了当地的110……
“说吧，你的名字。”警察将三人带到警局，正在询问。
少年晃着脑袋，翘着二郎腿，不语。
“名字！”旁边的警察拿出了警棍。
“裴贤……”裴贤吓得站了起来，他以为这些警察不会动武的：“我……我可是裴家二子，你怎么能这样对待我。我要告你们虐待犯人！”
“哥！”少女不淡定了，这个哥哥……
刷刷——警察记录了下来。
“你名字。”警察指着少女。
“何文”少女低下了头，这是她第一次进警局。
“嗯？”何文学似乎是听到了别人叫他，看向了少女。
少女抬起头看警察，却发现和她哥打架的那个青年在看她。不由地红了脸，又
低下了头。
“你呢？”
“何文学。”何文学珉着嘴说道，他心里砰砰地跳，要是让妈妈知道他打架了，估计又是要拿鸡毛掸子打他了。想起鸡毛掸子就恨她。
何文更是惊讶，他居然和她只差一个字！
“你们俩都是文章的文？”警察拿起笔，问道。
“恩”
“恩”
两人异口同声，面面相觑，又相视而笑。
“裴贤、何文你们不是兄妹吗，怎么不是一个姓”警察用单手撑住脸庞疑惑。
“不是亲的。他是我表哥。”何文笑着说，她笑起来是极其文雅的，而且还有两个小酒窝。
几番询问后，警察便要求联系家长来领回家教育，毕竟是小打小闹，更何况又是未成年人。
何文学家中没有电话，但他竟然记得村中老师的电话的。何文和 裴贤 的家长纷纷来了，在责怪声与安慰声中被接走。
何文学看着煞是羡慕，若是老妈，定然是风风火火地拿着鸡毛掸子扭着他的耳朵接他回家。更何况是丢了这么多钱！可不得打死了！他愤愤地想到。
何学文犹豫再三，终于下定决心打电话给老师。
他简略的把事情进过告诉老师，并没有对老师说不要告诉林玉之类的话。
老师接到电话后并没有立刻赶到警察局而是先来到了何文学家，林玉还没有下班，老师只好到林玉到工厂里面告诉林玉这个消息。
老师刚刚迈入工厂的大门就被一股刺鼻到味道弄得寸步难行，可见林玉平时工作之艰。鸡毛满天飞到工厂里面，老师寻找着林玉的身影。茫茫人海，老师只能亮开嗓子：“学文妈妈，学文妈妈在哪里？”
林玉戴着破旧到口罩，佝偻着身子，身上背着一把鸡毛掸子，正在检查鸡毛掸子，听见有人在叫她，放下手里的工作，摘下口罩。寻找着那个叫她的人。老师眼尖一眼就看见了林玉，连忙走到林玉身边，拉住林玉的手：“学文妈妈快走吧！学文在镇里出事了。进警察局了。”
一听是和学文有关的事情，林玉就急了，还没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就急急忙忙跑出工厂，骑上那一辆老掉牙的自行车。向着镇上的方向出发。
不知道到底是着急所致还是哪里出了什么故障，骑到一半，自行车就已经宣告退休了。林玉一急，直接抛下那辆自行车徒步去镇上。
警察局
何学文坐在一边的椅子上，一边想着老师怎么还不来，一边面对着裴贤的冷言冷语。虽然有些气氛但是还是自己有错在先，我忍。
“哥！”何文拉住裴贤的手臂，两条柳叶眉微皱，裴贤见自家妹子不高兴，闭上了嘴巴，等着何学文的家长来到警察局。
七月的中午，太阳灸烤着地面，林玉很幸运的坐上了公交车。一边和司机搭着话，一边想着何学文的境况。
“大妹子，看你面熟啊！”自来熟的司机握着方向盘看着面前的路，问着林玉。林玉抬起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大哥，我看你也觉得眼熟。”
“大妹子啊！你这大太阳的徒步去县城你不怕中暑啊！”司机回头看了一眼林玉。林玉咬了咬牙：“我家那个臭小子今天刚刚进镇里，就给我惹了一大堆的事情，这不闹到警察局去了。”
“这年头，城里人都看不起我们乡里人……”司机在座位上唾沫横飞，林玉只是一心希望自己可以立刻到警察局去看看何学文。
手往一边一放，就摸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拿起一看，熟悉的样式，熟悉的触感，何学文的钱包。
这个孩子一定是下车前没有好好整理，才会把钱包落下的。收好何学文的钱包，等着下车的那一刻。
华灯初上，裴贤正要准备破口大骂何学文的家长不负责的时候，林玉大汗淋漓地出现在警察局门口。
裴贤看了一眼何学文的母亲，都什么年代了还扎着麻花辫，戴袖套，一副村姑的样子，在抬头看了一眼林玉背上的鸡毛掸子，吓了一跳。
“警官，我们家学文犯什么事情了，竟然到这里来了。”林玉一进警局并没有抓着何学文问东问西，而是先找警察。警察看了一眼林玉的样子，简单的讲了一遍。
林玉看着自己的儿子，抽出背上的鸡毛掸子就要打何学文：“我出发的时候是怎么告诉你的，要和人家和平相处，和平相处，可是你呢！打架打到警察局里面来了。”
何文学刚刚想要承受着母亲的怒火，可是鸡毛掸子迟迟没有挥下来，转身一看，林玉倒在冰冷的瓷砖上。
第四节
何学文呆楞了几秒，终是跪倒在地摇着林玉“妈！妈！你怎么了妈？醒醒啊，妈！”几人都处于惊愕的状态，还是何文最先反应过来，掏出手机拨打了120 。
“你们这些警察是干什么的！怎么？看不起乡下人么？你们城里人了不起么？”随后赶来的老师指着那个警察的鼻子骂到，几人侯在急诊室外，看着那亮起的正在手术中，几人也不知心中是何作想。
“老师，我，我们不是故意的，也不知刘妈妈会如此劳累，所以……我为今天的事感到抱歉，对不起…”何文弯下腰给何学文鞠了一躬，连带着裴贤的那份，而裴贤显然已是被吓到了，从警局到医院一句话都没说过，而那小警察也是没有想到会这样，也只是一个劲的道歉。
突然，裴贤抬起头，拉住了何文:“表妹！道什么谦？就这么点事，给他点钱就是了，我们裴家还不差这么点钱！”也正是这句话再次激怒了何学文，他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拳挥向了裴贤，也不顾他的惨叫声，一拳又一拳的落在裴贤的身上“都是你的错！要不是你！我妈怎会来到镇上！又怎会这么劳累！怎么会晕倒！”
老师和警察制止住他，警察一脸严厉相“小伙子！按理说是他的不是，可现在你这算是行凶伤人，即使是未成年人，也是要付法律责任的！”
等他情绪稍微稳定了些，何文带着裴贤先走了，只留下了老师与他自己，沉默许久，看着走廊上来来往往的人，终是一滴眼泪流下。
“学文，你知道么？”老师低着头缓缓说道“我今天去找你妈时，看到了她工作的地方。漫天飞舞的鸡毛，你母亲就在其中，佝偻着身子，背上已经有了好几把鸡毛掸子，她见到我时，说的第一句话是，老师，学文他去了镇上，以后肯定会有出息的，这些年不忘你的栽培，若是以后成才了，必定先报答的是我，我没有文化，读书少，也不知怎么教育孩子，这鸡毛掸子啊，是我唯一会的手艺，赚几个钱，也好供学文额读书，知道你恨她，可她不怪你，当时那刺鼻的味道，待久了，对人体很不好，当你妈听到你出事时，是一刻不停地感到这，连自行车也都坏了，她是从乡下走上来的！”说到这，老师有些哽咽，眼眶范红。
“老师！你别说了！”何学文制止住，他不想在听下去，因为每听一句，心就颤抖一分，知道母亲在给别人做鸡毛掸子却从不知晓环境是这么的艰难，他知道错了，也害怕了，从不知自己的母亲如此的脆弱，在他的印象中，母亲一直很坚强。
“叮！”灯灭了，医生从手术室内走出来，摘下了口罩:谁是死者的家属？死者因为劳累过度从而猝死，你两谁来签一下死亡鉴定书。”
”什么？”何学文和老师都呆住了，看着那蒙上了白布的林玉，都怔怔的说不出话，何学文终是一下跪坐在地上，掀开那白布，失声痛苦，拉住她的手放在嘴边“妈，我错了，你起来看看我好么？儿子知道错了”
也是这时才发现，母亲的鬓间已是丝丝白发，脸上的皱纹也是密布眼角，是了，母亲年轻时也是个大美人，可现在早已失去了昔日的光彩，回想离家出走时，她眼中的痛，自己不是不明白，而是不屑去明白，因为恨，让自己误了她的爱！
多年后当何学文再回首这段记忆时，那些痛苦仿佛都变成了温馨的回忆，那把鸡毛掸子自己一直留在身边，不是用来打自己的孩子，而是作为一种警惕，时刻提醒自己奋斗和努力。而母亲仿佛就在那里静静的看着自己，督促着自己，用最简单最朴素的方式告诉着自己，爱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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