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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少年【江陵薄月】佳佳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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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63 七凌 发表于 2015-8-26 23:59:09
KTV人声沸鼎。

毕业,班级同学聚会,吃罢晚饭去唱歌儿。

我点了首《魂萦旧梦》,同学揶揄我点的歌儿太老,妈妈级别才会喜欢。

他们不知道,这首歌30年代曾是中国流行音乐代表之作,浓浓的旧上海气质,原唱是一代妖姬白光,当年她穿着收腰高开叉旗袍,上面是繁琐美丽的绣纹,站在大世界舞台上,深情款款。台下是一时名流。

音乐响起,台下是一群大学毕业的孩子们。

时代不复。

有同学点了Jessie J的Price Tag,里头重复了句我不需要钱,钱,钱。

会说这话的,只有那些有钱的,和那些年轻不谙世故的。要知道潇洒的态度,需要资本。

魂萦旧梦有句歌词:青春一去永不重逢,海角天涯无影无踪,断无消息石榴殷红,却偏是昨夜魂萦旧梦。

莫名其妙的喜欢,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感动跨过半个世纪,翩跹而至。

8点半我急着要走,告了声抱歉,匆匆往外赶。

深秋夜晚,月圆霜重,皎皎流素轮转,隔了一壁白瓦青墙后头,桨声漫溯浅溪。

青石板巷,穿过的风,有些刺骨有些冷。

整个冷色调背景下,有了一星半点的火光,像一盏寒灯,我仔细看了看,是一支烟,燃烧在一个深秋夜晚。

有个女人端着它,一头雅青色有如泼墨般好看的长发,画了深深的眼线,一袭收腰直筒黑色长裙,上面披了条丝巾。看起来就像40年代,行走在旧上海街头的张爱玲。

背影袅袅,很好看。

在一个陌生巷口,遇到个陌生女人,往往惹人遐思。我按捺不住,裹了裹巨大围巾,追寻她的脚步。

弄堂深深,一个拐口,不见了她的身影。

这就像个迷离的梦,短暂相遇有缘见面无缘结识,世间有多少人像这样擦肩而过,世间又有多少像这样迷离的梦。

我悻悻往回走。忽然在一个巨大花坛前看见了个少年,他穿着白衬衫,领口微微敞开。明眸皓齿配上净瓷般细腻肌肤,骨子里有种沉静气质,完全没有上海人的喧阗和热闹。

我走上前问他:“你看见过一个穿黑色长裙的女人从这里走过吗?”

他目光游离,仿佛没有听到我的话。我重复了几遍,准备起身要走,背后才传来声:“你和我来。”

声音温润好听,莫名地让人信服。

他手上多了盏煤油灯,牵着我的手,行走在巷子里。

我心思惶惶不安,然而这少年又给人一种莫名的信任感,他就像盛开在夜半的白莲花,很纯粹很安静。

这个点儿人家大都睡了,且花园里巷子口属于旧城区,少有住户。巷子比白天更冷寂几分,只有几声野猫叫声缓缓漾开。

不知走了多久,他在一座哥特式建筑前停下,这里是一座博物院。

我指了指门口,诧异道:“你要我进去?”

他简短答道:“是。”

大门上了把锁,沉甸甸的,我漫不经心地开玩笑:“你这是准备穿墙而过?”

他点了点头,样子很认真。我错愕地说不出话来。

这少年笑了下,从口袋中掏出一把钥匙。

“这真是一个,不太好笑的玩笑。”我说。

这栋哥特式建筑已逾百年,当年德国人侵略留下建筑之一,里面陈列了各式各样的文物,他拎着煤油灯穿梭于文物间,就像穿梭于百年历史时光。

塔顶是一家咖啡厅,然而我并未见到那个女人。

他给我倒了杯蜂蜜柚子茶,我手忙脚乱地从皮包里拿钱,他按住我的手,缓缓绽开一笑,说:“不用了,陪我看一场电影吧。“

他从一排排书架中找到个盒子,打开全是唱片,30年代上海流行音乐,胡蝶、白光、周璇……一个个红极一时老歌星的名字出现在眼前。

我忍不住感叹声:“数量如此之多,保存得这样完好……这些唱片要全部收藏过来一定很不容易。”

他浅浅道:“也不太难,30年代盛极一时,摆得到处都是,我从门口小商贩那里就可以买到。”

“小商贩?我从没遇见过买唱片的小商贩,挤在博物院门口兜售假冒珍珠项链的,倒是有一堆。”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他顿了顿,“我说的是,30年代的商贩,我从他们那里买了过来。”

这又是一个不太好笑的玩笑话,上世纪30年代的人,不说入土为安最起码也垂垂老矣。面前分明一个模样好看的少年,自认为笑话讲得好。

他找出一张碟,柏林的女人,08年的一部片子,记录了二战最后几个月苏联红军进驻柏林的故事,两大柏林影后同台飙戏,精彩异常。

女主是一位记者,受过高等教育,然而在沦陷的日子却不得不利用一位苏联高级军官对她的迷恋,寻求自保。明明是嫖与被嫖的关系,最后却生出了微妙的感情。

苏联军官与她惺惺相惜,想带她走,然而她说,这年头,爱情的含义已经变了,可是她希望丈夫回来找她的时候,她还在。

然而归来的未婚夫,知晓一切后,将她视作耻辱,离开了她。

没有哭泣,也没有离开,独自一人,她行走在满是废墟的柏林中。

影片结束。

一杯蜂蜜柚子茶也喝完。

我说:“很有意义一部片子,思考人性,歌颂了活着的伟大……少年,我不认识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的眼圈有些红,问:“你不觉得感动吗?“

我点了点头。

他接着道:“我给你讲个故事,你会是个很好的听众。”

我抬手看了下表,将近凌晨,离开才是个适合选择。我找些理由推诿过去。

少年仿佛洞察了我的想法,他很有礼貌地欠了下身,说了句:“抱歉,打扰你了,回去吧。“

我略带歉意地一笑,收拾下准备离开,少年送我到门口,走了两步,他在身后道:“你明天还来,好吗?“

我没回答他。

消失于茫茫夜色。

第二天,仍旧是繁忙的工作。我要帮忙改稿子,对面作者和我抱怨个不停说,现在孩子怎么那么矫情,把青春写得满目疮痍不堪入目。

我脑海中浮现昨日那个少年,作者喊了几遍,我才回过神,捎带慌乱地回了句:“抱歉,昨晚没睡好。“

那个印象挥着不去。

下班回家,卸妆,脱鞋子,叫了楼下快餐,吃完看了几集肥皂剧,已经8点半了,我不打算再见那个少年了。

这天睡得很不安稳。我翻来覆去,怎么样都忘不了少年的话,他说:“明天来,好吗?“

目光柔和,声音温润。

半夜坐起来,看了下时间凌晨一点,我把被子一摔,穿着双拖鞋去找他。

来到花园里巷,博物院门口果然挂着孤灯一盏。他在等我。

我跑得气喘吁吁,他给我递了个毛巾,说:“今天来得有些晚。“

上楼,还是一杯蜂蜜柚子茶,今天放的是,79年的电影,德伯家的苔丝。

这部片子看了很多遍。剧情熟稔得一塌糊涂,最后苔丝在庭院中央跳了支舞,就是当年在宴会上的那支,音乐响起,一如当年,而早已物是人非。

我抵制脂肪危害,然而还是吃完了少年给我的慕斯可可,问他:“你昨天要和我讲一个故事,说吧。”

他没回答这个问题,反过来问我:“喜欢这部片子吗?”

“喜欢,我看了许多遍。”

他抿唇笑了下:“那就是了,你一直都喜欢。”

我说:“你早就认识我?可我完全不记得你,少年你该不会就是传闻中的变态,跟踪我许多年……”

“……你想多了”他顿了顿,“我认识你,从1905年到现在,我一直在等你。”

他挥了下手,咖啡厅木门仿佛听了使唤般,自动合上。

我毛骨悚然:“110年,仍旧一副少年模样……你是鬼吗?”

少年苦笑了下:“不,我不是鬼。我只是个执念很深的人,深到100多年都会等你。”他倒了杯水,“罢了,我先和你讲讲那个故事吧。”


少年说,民国年间,有一个闺秀乳名唤作阿莘,她被指给一户登对的少爷家。

民国虽说革新,然而有些地方仍然旧习难改,阿莘所在故乡就是这般,婚前少爷对她百般好,带她看电影,一个姑娘家没见过什么世面,不懂得识人,觉得这少爷真心对她。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就这样,稀里糊涂得嫁过去了。

后来才知道,这少爷纨绔习性难改……


所以,婚后阿莘并不幸福。

阿莘在绣楼里打发一个个漫长无聊的日子,她有一副好嗓子,垂眉做女红时总喜欢哼哼小调儿,绣楼外一名拉车的人力车夫会为她停下脚步,送上一支,盛放的六月雪。

这一天下了暴雨,青石板巷上蓄满了积水,长出许多绒绒的青藓。车夫拉了位留洋回来的先生,他穿着白衬衫,带着金丝眼镜,虽然外头罩乐身灰布长袍,却怎么也掩盖不了一身留学做派。

车夫说要送朵花。这原本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却引得了先生去看一看。

在阿莘绣楼外,果真听到了婉转好听有如黄鹂般好听的声音,掩不尽的凄凉酸楚,他不得不对她的身世,感到有些好奇。

每一天都来。

先生和车夫一起,给她送上清晨最好看最新鲜的六月雪。

坊间流传,这姑娘长得好看,生活却不幸福,大多都是对她那不负责的夫君,口径一致的贬低。

他开始同情她。渐渐地,连他自己都没发觉,同情变成了爱慕。

有一天,先生送来了丹桂,六月雪花期已经过了,一枝美丽蓊郁的丹桂,寄托了无数难以言说的相思。

然后,从绣楼里,出来位女子。

她额头前有一排细密的刘海,眼圈有点儿红,但仍旧妆容精致。先生莫名想起诗词本子上,“和泪起严妆”一说。

阿莘说:“先生,谢谢你的丹桂。”

他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一样,红了脸。

后来,他们用一纸花筏寄托相思,花筏上面是无数美丽的诗篇。

我再也按捺不住:“后来呢,他们冲破一切阻力在一起了?还是说,二人迫于压力不得已分开?”

他眼里蓄着一汪泪泉:“他们在一起了。”

我很诧异:“那你为什么落泪?”

“无奈其实是这世上最让人心痛的一件事。”少年的头埋在胸口,“不是所有事情都会像电视剧一般,不是悲剧便是喜剧,人生本就喜忧参半;也不是所有人就像电视剧中非黑即白,大多数人都是难以判定。”

他说他很后悔,后悔到要用百年时光,去换取她的原谅。

二人用尽一切努力在一起,在那个民风保守的小镇,离婚再嫁是一桩大事。他们虽然获得了法律上的支持,却再不能在小镇待下去,面对各式各样的流言蜚语。

他们去了上海,在花园里巷221号住下。

就是我现在在的这间屋子。

留学归来,满腹经纶,然而在那个时代,经济专制的背景下,像钱钟书先生一样德高望重的方家大儒都填不饱肚子。


他们没有家里经济支持,不得不住在地下室,先生苦闷时,阿莘会抱着先生的头,为他唱一曲小调儿。

歌唱的好听也是优点。她开始混迹于舞厅,唱一晚上的歌儿来挣得家用。先生的尊严体面,不容许玷污,她瞒着他。

我喝完了杯中的茶,放下茶盏,缓缓道:“接下来的故事,我都猜到了,那个先生就是你,对不对?”

少年点了点头:“是。我将这一桩事,视作耻辱,离开了她。”

“就像柏林的女人中的未婚夫,就像德伯家的苔丝中的牧师先生。”

“是。”

少年放了首个歌,魂萦旧梦,只是不是蔡琴版的,而是一代妖姬白光的。

他说:“我以一个少年的模样,得到永生,或许这是上天的恩赐,他希望我能用一个生命中最好的时光,再重新遇见你。”

少年在音乐声中伸出一双手:“我可以请你跳支舞吗?”

我脱了拖鞋,赤脚站在光滑冰凉的木质地板上,牵着他的手,在翩跹的裙摆中,穿梭了一个世纪的时光。

一曲终了,我在他耳畔悄悄说:“我并不是那个阿莘。“

他怔了一怔,从书架上拿出一张相片,正是那个穿黑色收腰直筒裙子的姑娘,她的脸,和我长得很像。

“你喜欢的电影,爱听的音乐,包括长相在内,都太相似了。”

我笑了下:“我92年生人,不认识阿莘也不认识你。这一段恋缘本就是你自己放下,自己执着,上天不会为了人类自己,而给他开特例。”

说罢,我匆匆离开。出门的时候,对他说了句:“谢谢你给了我次机会了解你。”

就像柏林的女人,在最后于军官分别时说的那样。

自此,我再没见过那个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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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雪娘 发表于 2015-8-29 20:31:44
娓娓道来的故事更容易打动人心,故事情节设置巧妙,故事以一首歌开始,一个电影片段结尾,很有特点。平和的语言更有冲击力,直击人心。不过文中感情戏比较薄弱,如果感情色彩强一些,文章会更出色
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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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凳
梦落千年 发表于 2015-8-31 00:25:18
阿莘无形之中的指引亦或者只是主人公一个迷离的梦,她进的巷子,遇上了巷子中白衬衫的少年,一段时隔百年少年与阿莘的故事。无论是少年的百年时光还是主人公的身份都是很有趣的地方。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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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板
feilia557 发表于 2016-6-6 09:39:35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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