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

起风了

“你回去吧！”阿生把我送回来，但是我并没有让他上楼的意思，“我想一个人静静。”

阿生点点头，他明白我的意思，从车窗探出头说：“那改天我再来看你吧！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Le vent se lève,il faut tenter de vivre’！”

我笑笑，阿生调转车头。

上六楼，开门，关门，爬倒在床上。

我不知道我在做什么，我也不想知道我能做什么，我只想闭上双眼，什么都不去想，就这样一个人，什么都不去想。然而大脑并不能停止运转，反而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幕幕重新呈现出来，就像故意让我不能忘记伤痛。

车祸，102，医院，救护室，木然的我，和永远不会再醒来的哥哥……不知道过了多久，许是大脑实在累了，我终于昏昏睡去。

第二日午时醒来，我看看枕头并未湿着，我不得不告诉我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我再也没有亲人了。想到这里，我再次闭上眼睛，希望自己可以继续睡下去。当然，我并不会因此不振，和哥哥相依为命这二十多年，现在的我已经十足坚强了，我只是什么都不想做，什么都不想想，何况阿生也说了“Le vent se lève,il faut tenter de vivre”，不论人们将他译为“纵有疾风起，人生不言弃”还是“起风了，唯有努力生存”，就是这么个道理，而且我们都懂。

我还是从床上爬起来了，看着卧室墙壁上的兰，我意识到：回忆往往美丽，尽因已经失去。想起和周网编说好这周该交稿的，我走去书房，将已经写好的存稿发给他挡差。

昨天我的大叔回来了，走了半个月终于回来了！不过他看上去很不开心，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虽然他就住在我楼上，但是我却什么都不知道。哦，对了，大叔并不叫大叔，也不是大叔，其他大叔只比我大了三岁，这是我的私人称呼！嘿嘿，大叔本名顾晟，笔名叶可，是我最喜欢的网络作家，没有之一！其实他搬来我家楼上已经很久很久了，只是很少能见到他，也没能和他搭上一句讪，为了改变这种窘境，我决定放弃学校住宿，每天晚上不再上晚课，而是回家，这样的话我就能多有些和他碰面的机会，谁知他一走就是半个月，我的计划就这样失败了！这个月又有一科考试吗，就算不在学校上晚课，回家也还是得学习，不开森！

我已经有两周没有出门了，叫外卖要比做饭更容易养成习惯。最近的日子写作占据了大部分时间，虽然写作本来就是我的职业，但是我现在错了这件事其他概无兴趣。不过今年天得出一趟门了，因为在写的小说马上就要完结了，我需得和周网编见个面，酬劳是一方面，毕竟“起风了，唯有努力生存”，虽然我生命中不断的在刮风。我也随便去看一下阿生。

洗脸的时候我突然发现我的胡须长的很快，我竟想先拍张照再清洁自己，我会找广告公司把这张脸打印出来，不，把我和哥哥的照片打印在一起，旁边竖排写一句话“向来无君，此生有痕”。

中午回来，并不想直接回家，反正在哪里都是一个人，我便坐在楼下长椅上吸一支烟。这时，有一个女孩走了过来，坐到我的旁边。“大叔，你好！”她竟然叫我大叔，“你一个人坐在这里吸烟吗？”

我真想说：“你的眼睛没有问题，我就是一个人坐在这里吸烟。”话到嘴边我却说：“姑娘，你也吸烟吗？”

“不，我不吸。”

“吸二手烟对身体不好。”我起身将烟踩灭，朝家里走去。

谁知她竟跟了过来，“你也住这个单元啊！我家在五楼，你家呢？”

“楼上。”

“大叔你看上去心情不太好啊！”……

真是无聊的对话。

我今天终于又见到大叔了！今天中午考完试回家，看到大叔一个人坐在长椅上抽烟，我终于鼓足勇气和大叔说话，可是我不知道能说什么，竟然说出“你一个人坐在这里抽烟吗”的傻瓜问话，刚说出口我就后悔了，大叔一定认为我不是瞎子就是脑残吧！我竟然给大叔留下了这样的第一印象！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和大叔搭讪让我很兴奋，但是拙劣的问话让我很生气！生气的我连午饭都吃的心不在焉，我总在想，用什么办法能够再和大叔说上几句话，改变大叔对我的认识呢？

回到家中，又开始了我的写作，我不知道这样生活的意思，甚至我不能理解这就是所谓的“生活”吗？在电脑前呆坐了一个小时，断断续续地写了几行字，我终于放弃，从书房走回卧室，也许兰现在是我唯一的慰藉，看着一张张不同时期，不同背景的兰，我的思绪再次回到大学，真是个美好的年纪啊！我依然记得我和兰刚在一起时她说的那句话“选择了就不要放弃，放弃了就不要选择，我不会放弃我的选择，希望你也一样”。同样的话用在了开始，也用在了结束，造化弄人，竟是如此契合。我试图给她打个电话，但是我要说些什么呢？我生活的不幸？还是我需要她的鼓励？算了吧！我拿出今天做回来的壁画，贴在卧室的侧墙上，反复读着那句“向来无君，此生有痕”。其实我并不喜欢拍照，我只是喜欢纪念，而照片是纪念的一种方式。

晚上，门外传来敲门声，我皱了皱眉，这间屋子从未有任何人来过，包括阿生。除非我叫了外卖，也只是送到门口，并不允许他进屋的。我去开门，果然是楼下的那个女孩。

“大叔，你好！你还记得我吗？”堆着满脸的笑。

还真是个自来熟的女孩！我好说：“姑娘，你好。”

“不请我进去坐坐吗？”她探着头往屋里瞅了瞅。

“不方便，抱歉。”这里一直是我一个人住，我并不想接待任何人，对，任何人。

“好吧，大叔还真是小气的人啊！”她嘟囔了一句“我这里有一张请柬，我们学校这周末有一场文学座谈会，你也来参加吧！总在家里呆着你不怕发霉啊！”

“好，有时间我回去的。”

“一定要来啊！那天我来找你哈！记得穿的帅气一点，不要给我丢人呀！”

我关上门，把请柬随手扔在桌上。又开始构思我下一部要上线的小说。

邮件图标闪动，我打开一看，是周网编发来的邮件，内容是竟然是本周末到东区综合大学做网络文学座谈会当嘉宾！我从未参加过这种活动，正式一头雾水，这时电话响起，是周网编的电话了。

“小叶啊，我给你发的邮件收到了吗？是这样的，咱们网站准备开发一款网络小说APP，目标客户拟定为大学生及社会青年，所以从上个月开始在各大高校进行宣传，通过座谈会的形式来做APP推广，你也是刚毕业没有多久，正好你就住在东区，接下来这场就交给你来做了，你就随便讲一讲你的文学创作就可以的，还有两天时间，你稍微准备准备，应该没有问题吧！”

“可是，我从来没有做过……”

“没有关系的，咱们又不是一定要讲网络文学如何如何，这次推广都是邀请咱们网站一些青年网络作家来做的，你们不是和大学生好交流嘛！兴许还能遇到你们的几个粉丝也说不定啊！你只要记得，重点不是要你去讲网络文学，而是要提高大家对网络小说的兴趣和对咱们APP的认可，你放心，酬劳方面你不用担心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是没问题咯？你也是咱们网站的老牌作家了，而且APP推广使用之后对你们也是有好处的，不是吗？”

“那好吧！”

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打开楼下女孩给我的请柬一看，果然如此，她所在的大学正是东区综合大学，生意人就是精明，明明是做广告，还做的这么光鲜，连请柬都做好了，我不知道用扮猪吃老虎来形容是否恰当，但就是那么个意思。

我觉得这也并不是什么坏事，我想我有理由给兰打个电话了，拿起手机，拨出那串熟悉的数字，我慌忙挂断，还是发短信吧！“兰，最近好吗？我这周末要去大学做一场网络文学讲座。”写到这里，我觉得原来我和那些生意人一样的虚荣呵。过了一会，收到回信，只有寥寥数字“哦，祝你成功”。这样的回信我真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了。

我们学校要做一场关于网络文学的座谈会，我聪明的借这个机会去敲大叔的家门了，哈哈！我手上有两张请柬，这些请柬是下午学校免费发的，我多拿了一张，正好可以请大叔和我同去，我想作为一名网络作家，应该不会拒绝的吧！不过，我看大叔的兴趣好像并不太高啊，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决定和我一起去参加。想到这里，说起来我只和大叔说过一次话就邀请他，会不会太冒失了啊！也不知道大叔会怎么想我，不让我进屋也是理所应当的吧！他该不会认为我是一个特别随意的女孩吧！应该不会，希望不会！

周末很快就到了，我穿上那套很久没有穿的西装，并没有打领带，因为我不会打领带，这套西装还是刚毕业时兰给我买的，兰会打领带，我也就没有去学。现在兰应该已经有了自己全新的生活了吧！她早已经离开了这座城市，我也搬到了现在这里，或许我们的联系真的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已经注定放弃，再挣扎也尽是徒劳。突然，清脆的敲门声打断了我的思绪。想必是楼下的女孩已经来了。

“大叔，你开门啊！你还没有起床吗？”

我打开门，看到的是一脸嗤笑。

“大叔果然是大叔，你真的很老土哎！参加这样的座谈会，主持人和嘉宾也不会穿西装的好吧！你是火星人啊，还是从上个世纪穿越过来的！哈哈哈哈！”

“我喜欢这样的着装，就这样吧！这里离你们学校远吗？我们大概要走多远的路程，我们没有车。”

“大叔不用想这么多啦，几站公交就到！我们走吧！”

我在想我的这身衣服真的很老土吗？当初兰可不是这么说的，我还清楚的记得当兰让我穿上这套西装时，开心的说“恩！这样就帅多了！这才是我的男人嘛！勇敢的去面试吧！你一定会成为一名伟大的设计师的！”

我随着楼下女孩一起走去公交站，时间还早，我点起一支烟来。我并不知道这个女孩叫什么名字，也不想去知道，暂且就当做“楼下的女孩”吧，有个称呼就好了，我习惯称呼陌生的女孩为姑娘，我会觉得姑娘这个称谓适合更广泛的年龄段的女孩。

“大叔，车来啦！不要抽烟啦！”

我嗯了一声，灭了烟随她上车。

到了学校，我回忆起我的大学来，这样的思绪很自然的让我想起兰来。我的大脑真的是不能遏制思绪，我总得想点什么才能安下心来。哥哥不在了，我用写作来转移怀念，停止写作，我不自觉的用回忆我和兰的过去来填补大脑的空白。

到了会场门口，我借故抽烟让她先进去，我要见一下周网编，我们约好在会场门口见面的时间快到了。

十分钟后，周网编如期而至，他给我讲了这场座谈会答大体的流程，首先主持人介绍本场座谈会，网站和嘉宾，接下来就是嘉宾座谈，座谈之后主持人会讲即将推出的APP，还有一个小活动，扫二维码关注APP有小礼物赠送。生意人总是这样，APP还没推出，就开始使劲增加关注度，让大家都对这款APP充满的无限的期望，才千呼万唤始出来。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也算是一种饥饿营销呢。

“周网编，等下我就从观众席上台吧！这样显得亲切不是，您随意，我先进去了。”随后我便直径走入会场，只见楼下女孩已经朝我招手了，我走过去，和她坐在一起，等着主持人宣布座谈会开始。

主持人一通套话之后，该“有请嘉宾上台”了，可想而知，当我从她身边起身上台时，她是多么诧异。“大家好，我是叶可，能够来到西区综合大学，我感到万分荣幸……”

今天真的好开森啊！大叔居然真的接受了我的邀请！虽然他另有目的，我们还是一起去了学校。不过我是真心没有想到，大叔居然就是今天座谈会的主讲嘉宾，简直帅呆了！整场下来，款款而谈，落落大方，我觉得他本人要比他讲的内容更有魅力！

讲座之后，大叔就去忙事情，我当然是可怜的留在学校了。我们班同学问我为什么我会认识大叔，那种虚荣心，不！那种自豪感真是没办法形容啊！哈哈哈哈！

说到这里，我们学校喜欢大叔的小说的人是有很多很多的，因为大叔的小说以情感类故事居多，他描绘了我们很多女生内心深处的渴望，讨厌的是，大叔的小说几乎都是悲剧，总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悲剧！我想我应该和大叔提个建议，让他改改他一贯的悲剧结尾。我认为我作为一位忠实读者，有义不容辞的责任向作者反馈意见！我必须找个时间，他好好聊聊！

昨天的讲座在周网编看来是成功了，当然，座谈会的内容是一个方面，但重点并不在此，上期小说我已经写完，或者说周网编催完，便直接被要了去，每次更新发多少字都不是我的事了，因为为了APP的推广，貌似要在每次更新时添加广告了。其实这都与我无关了，这本来就是商业行为，何况我和他们网站的签约作者，我的薪酬是按期算，阅读量高也当然会有加额，每周更多少，在达到网站最低要求之后，具体多少字是我自己定，我一般也是按故事情节的发展来决定。就像我免费看电影，电视剧就必须接受广告的存在，你想及时更新就最好使用官方的APP，时下比较火的电影，电视剧播放中间插入广告你也不能多说什么，要么你就掏钱买个会员，当会员多了，VIP也就不是VIP了，所以就有了SVIP。

那么接下来，我还是要设计一下下一期的小说了，是否在APP上架倒是其次，我总得“有货交差”的。最近也没有什么事情。我也希望自己能够安静下来，一方面，“起风了，唯有努力生存”。何况，现在的我并不是生活的毫无希望，我依然有我内心重要的东西在牵动着。另一方面，下一期的小说策划提交之后，我便有一段时间的停歇，我想，是时候出去走走了，有个城市，我一直想要再去一次，及时不为了曾经的某某，也不为了以后的奢望，仅仅当做一种怀恋，哪怕说是慰藉，我总是想要去再看一看的。

这天下午，我的房门再次被人敲响，不用多想，肯定又是楼下的姑娘。

“有人吗？大叔你在吗？”

打开门，果不其然又是她。

“有什么事么？”

“当然有事了！作为你的忠实读者，我想我们应该谈谈！”

“谈谈？谈什么？我正在忙呢。”

“我认为你需要读者意见反馈，这样有利于你之后的写作，有利于你创作出更多更受人喜爱的小说，对吧！”

“欢迎读者反馈宝贵意见！你有什么想要告诉我的？”

“你，就不请我进去坐坐？你就准备这样和你的忠实读者交流么？”

“我请你去楼下喝咖啡吧。”

我实在不想“请”她进来坐坐，下一期的小说构思了一上午，出去一下就当做缓解大脑吧。

出来楼下，找了一间咖啡厅坐下。

“好了，我们现在可以‘谈谈’了。”我一边搅着咖啡一边说道。

“恩恩，其实呢，在我们学校有很多喜欢你的学生。”

“喜欢我？”

“喜欢你的小说，当然啦，我们也不讨厌你啦！我觉得吧，你应该了解一下你的读者的阅读需求，比如现在一些很受欢迎的小说类型，像修真啦，玄幻啦，异能啦，末世啦，你不也去尝试尝试么？对了，耽美文现在也是很受欢迎的，不过我个人不怎么喜欢。男生呢，偏爱于一些修真，玄幻类型的，女生自然是更喜欢一下都市，言情，其实包括一些些耽美。你有没有想过，除了都市之外，写一些其他类型的小说么？还有……”

“恩，很好的建议，我会考虑的。不过，现在我想问你一下，你叫什么名字？”

呵呵，好像我们也算是认识了，我还不知道我这位小邻居的姓名，好好想想我对她都没明确的称呼呵。

“哦，我叫何瑞，大家都叫我瑞瑞，你也可以这么叫我。”

“哦，何瑞同学，你今天没有课么？”

“没有了啊，我现在都大学三年级了，我们主修设计，广告设计，我们现在的课程很少了，我们老师说了，对于设计来说，设计技术是基础，但并不是重点，关键在于设计理念，好的设计创意借助设计工具，运用设计技术，才能做出最好的效果。所以呢，现在的我们每天就上几节课，剩下的时间用来构思设计创意，学期末需要每个同学上交一份自己的广告设计，作为结课考试。”

“不错，那你好好构思，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大叔再见，拜拜~~”

广告设计重在灵感，小说构思也重在灵感，我小的每一部小说都并不是先想好要写什么类型，再根据读者的喜好去创作，而是有什么样的灵感就着手去规划整部小说的框架，很感谢这位何瑞同学的建议，不过我并不想去改变自己什么。想着想着，我已回到家中，继续坐下来规划出我的小说吧！

“哈哈，成功的再次约到了大叔！请不要说我是个大花痴，我只是保持着生活的激情，当然了，对面自己的偶像，我的激情肯定是格外饱满的了。而且今天大叔还是忍不住问了我的名字，从开始见面我就没有告诉大叔我的名字，我就知道，如果大叔能够在意我，那么他就一定会问询我的，如果并不在意我，那我说了也没有什么意义咯，何况说了他也不会记住的，哎，机智如我啊！”

今天被大叔问起，我菜想到我还有一个广告需要设计，其实这件事我是真的已经忘掉了，一般情况在，那些日后才需要上交的作业，当下没有去做，谁还会记得它呢，即便是作为结课作业，结课作业~~，我觉得我还是花点时间，准备准备的好。

今天本姑娘心情格外的好，那我就去外面转转，不是说创作来源于生活嘛！我就去海边逛逛，说不定我就能找到灵感呢。

“喂，阿晟，阿生，阿生出事了……”

什么？怎么？阿生会出事了？听到这个消息我呆住了。

“喂，喂，阿晟，我是小涵，你在听我说话么？”

“哦，我在，你告诉我，阿生怎么了？”

“阿生，阿生出车祸了，刚才进了手术室，我好怕啊！你快过来吧！”

“好，你告诉我你在哪家医院。”

怎么会，怎么会，怎么会？阿生怎么会出事呢？怎么会又是车祸？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上帝啊，你难道要把我身边所以的人都带走吗？我脑子好乱，父母车祸，哥哥车祸，阿生又是车祸，是不是我上辈子开车撞到了谁，现在全部都报应在我最亲最近的人身上，你怎么不报应在我身上呢？你怎么不连我也一起带走呢？为什么啊！！！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来到了医院，我看到了小涵，但是我不敢过去，我慢慢的走近，但是我不知道要和她说什么，我能说什么呢？

“小涵，我来了。”

“阿晟！”

我还没有说些什么，小涵已经抱住我大哭起来。这个时候真的没有什么话好说的了，哭吧，哭吧，唯有哭泣的呼唤，才能唤醒阿生对人世的留恋，或许如此，但愿如此。

突然，我感觉不到小涵的抽搐，也听不到她的哭泣。“医生，医生！”小涵已经哭晕过去，我连忙喊来医生。现在的我已经没有眼泪可流了，我只是安安静静的陪在小涵身边。

小涵和阿生是经人介绍认识的，这时候阿生工作的已经稳了，想的就是交一个女朋友能够结婚，阿生先前就买了车，前段时间两个人已经看好房子，付了首付，我想过不了多久了，他们就该结婚了吧！可是偏偏在这个时候……世事无常，所谓即此。

再想想我，亲人都已不在身边，就剩下这么一个挚友，现在也将离我而去。

过了一会，小涵醒来了，她坚持不在病床躺着，要去手术室外等候。其实我俩都知道，阿生的车是小型家用轿车，在高速上与失控的满载大货车相撞，从高速下来，再进医院，不会有什么奇迹发生的。可是人就是越在无奈的时候越是执着的相信着奇迹。

又等了两个小时，手术室的提示灯终于灭了，医生走出来，还不等我和小涵上前询问手术的状况，便低沉的说到：“节哀顺变。”说完便直径走了。

这个结果，是我已经预测到的，但是当我从医生嘴里听到的时候，我还是不能够接受。而其扶着的小涵，再次晕了过去。

我走进手术室，里面已经在收拾设备了，看着这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我缓缓的蹲下身子，握住阿生的手。我多想再和阿生说点什么，可是，我已经说不出来，而他，也已经听不到了。

我的脑海呈现出上次分开的场景。阿生从车窗探出头说：“那改天我再来看你吧！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Le vent se lève,il faut tenter de vivre’！”对啊，你不是说“起风了，唯有努力生存”吗？你自己怎么就先放弃了呢？真没有想到，那竟然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最后一下说话。说好的有时间再去看我呢？说好的如果我结婚你做我的伴郎，你结婚做我做你的伴郎呢？说好的有钱了我们一起回家乡嘚瑟呢？说好的下次打游戏你一定用你的八神庵打赢我的草稚京呢？你都忘了吗？我们一起走过了童年、少年，一起读完了小学、中学、大学，你是做我的朋友做腻了吗？你真的是太过分了，你让我怎么和你父母交代呢？

怎么和阿生父母交代？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去说这件事，又不得不说，上次我回乡办事，就是住在阿生家的，阿生和我一同回去的，我还清晰的记得那句“有时间你们要在一起回来看看我和你叔叔啊”。我想了很多措辞，当我拨通电话的时候，我都不知道我自己说了些什么，我只是记得，叔叔问我“你不会是和你叔叔开玩笑呢吧”，我答“没有”，剩下的就有沉默。

当天晚上，我去高铁站接到了阿生的父母，带他们到了阿生停尸的医院。见到伯父伯母，小涵再次哭晕过去，叔叔叫我去看着小涵，他们去看阿生最后一眼，让我放心。

第二天，我们带阿生回到老家。七天后，办了葬礼，老家的规矩，在家里停尸七天后才下葬。那一天没有下雨，没有凄美的背景，只有痛彻心扉的哭喊声，响彻整个村子……

由于小涵尚未过门，并不能前来葬礼，她毕竟还有自己的生活，还要继续走下去。她只是又来了一通电话，电话的阿姨接的，电话里她们相互劝慰。我又一次想起来那句话“起风了，唯有努力生活”。

晚上，所有人都散去，我留下来陪两位老人。我并不是一个会劝人的人，我是默默的听着叔叔给我讲阿生的故事，是啊，曾经的经历，现在已经成为了故事。而我未来可能成为的故事，已经不知道还有谁能够讲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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