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从春节后,爸妈回国,我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几乎每次回家都是问我和孟俊的事,一心想撮合我们俩在一起,我心烦,所以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了。与之相反,越来越离不开这个小小的长丰路派出所,感觉这里才是我的家,只有在这里我的心才会感到温暖、平静。这里的人是那么和蔼可亲,还有让我时刻牵挂的他。只有呆在这里才觉得是和他在一起,离开这里就好像要和他分开,心里想想就觉得痛苦万分。
春天终于来了,乍暖还寒。院子里的紫藤已经发出来黄黄的,小小的嫩芽。细细的,弱弱的,这些小东西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在这寒冷的季节里,从枝条中探出头来。远远望去紫藤树像长了一层黄色的绒毛。我急切的盼望着紫藤花开的时候,想看看赵炎描述的紫藤花怒放的盛景。
今天是礼拜六,阳光灿烂。上午没事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了,于是搬了把椅子,坐在宿舍门口,晒太阳。我呆呆的望着弯曲盘旋的藤条,仅仅两天的时间,紫藤叶已经长大了,但还是黄黄的嫩嫩的,并且还有许多黄绿色的细芽不断的冒出来。很快就会绿荫遮阳了 。我心里想着赵炎,每时每刻都想见到他。期待能和他单独在一起。能自由的抚摸他,拥抱他,亲吻他。但一直都没有这样的机会。如果我和他真的可以幻化成紫藤树那该多好,我们就可以永远都不分离了。他上午去市里开会,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我就这样呆坐了一上午,他还没回来。中午我闷闷的吃完饭,就躺在床上看书,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晚上,醒来后一看,天黑了。过了吃晚饭的时间。不准备吃了。我去浴室洗完澡出来,正拿毛巾擦头发上的水,一阵敲门声。“谁呀?”我打开门,吴芳端着一盘热腾腾的饺子站在门口,小胖脸红扑扑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眨着。“给,我妈说你晚上没吃饭,叫我给你送来的!老赵也在我们家吃了。”她称呼赵炎叫老赵。看她小嘴噘得老高,看样子是方大姐硬逼着她送来的。她说完,气呼呼地把饺子递给我,转身要走。我赶紧拉住她说:“吴芳,到我屋里玩会儿,我有个好东西送给你。”“真的?”她一听两眼放光。“我骗你干嘛!你看,”我放下饺子,拉开抽屉拿出一个漂亮的水钻皇冠发卡,递给她。
“哇,太漂亮了,给我的?”她接过去,捧在手心里,瞪大了眼睛看,爱不释手。“当然,来我给你带上。”“好啊,”她欢乐的说。带着发卡,对着镜子,左照右照,臭美了半天,跑回家去了。过了一会儿,我吃完饺子,把碟子刷好,给方大姐送去,一进屋赵炎正和老吴谈话,烟雾缭绕的。方大姐一见我,忙接过碟子,“够不够,还有饺子来。”“我都吃撑了,方大姐做啥都好吃,”我笑着说,“现在比原来都胖了三斤了。”
“不行还得再胖点,”老吴说:“胖点才好看,你说是不是赵炎?”赵炎抽着烟,看着我笑,没说话。过了一会,赵炎和我一起从老吴家出来。他走在前面,我跟在后面。院子里没人,他打开房门,我就跟着进去了。随手把门关上了。他呆站在屋里,我微笑着站在他的对面。想让他抱抱我,可是他半天一动不动。我只好走过去抱住他,可是他依旧一动不动,表情冷冷的,没有任何回应。我抬起头疑惑的看着他,他把脸转过去不看我。“怎么了?赵炎,”我伸手摸他的脸,他躲开。
“后悔了?”沉默。他脸色凝重,眉头紧蹙。掏出火机给自己熟练地点上一支烟。坐在床边,低头不说话。我走过去,坐在他身边,伸手抚摸着他浓密的黑发。他抬起头看着我,目光里掺杂着各种情绪,我知道他心里的矛盾在猛烈的撞击着。过了半天,他才开了口。
“静怡,我们不能这样下去了。我现在心里乱的很,不知道该怎么说,我怕伤害你,我每天都拼命的压制自己不要想你,可是做不到啊!”他痛苦的低着头:“我一直都有一种罪恶感,我不能够再陷下去了,可是每天都控制不住自己想你,幻想着如何得到你,我感觉自己像个畜生。”“别说了,”我抱住他,吻在他的唇上。他的情感像暴风雨般爆发出来,他激烈的回吻着我。我倒在床上,他压了过来,手隔着衣服抚摸着我的身体,几次想伸进衣服里面,他都控制住了。我在他的耳边轻语:“亲爱的,我愿意的。”他猛然间停住了,从床上爬起来,坐在床边。
“静怡,我不能这样做,对不起你,也,也对不起她,我现在是怎么了!唉——”他坐在床边唉声叹气。过了一会,他抬头看着躺在床上流泪的我,“静怡,我们结束吧,就当从未发生过,好吗?”
我擦擦眼泪从床上起来,蹲在他的脚边,温柔的望着他,“赵炎,我也是这样矛盾着。我也害怕自己会给你带去伤害。可是我什么都不要。只要爱着你,看见你,我就满足了。其实我一直都是这样要求自己的。我今生今世都不会改变。为了爱你,我愿意做任何事。我不会破坏你的家庭,现在不会,将来不会,永远都不会,真的。赵炎,我永远爱你,永远。”说完,在他的唇上吻了一下。站起来,打开门,走了出去。听见他在屋里轻声呼唤:“静怡。”我没有回去。
院子里依旧空无一人。没有回屋,我在紫藤走廊里徘徊,抚摸着那交错盘旋的树藤的粗枝,阵阵初春的凉风吹过,炙热的头脑渐渐冷静下来。我没有哭,既然选择了这样的爱就必须承受这样的痛苦。在夜幕下,我的呆站了半天,无奈的望着在风中摇曳的紫藤的新叶,一动也不动……
八、
初春三月,万物复苏,天气一天一天暖和起来,紫藤长出了一串串小小的花蕾,我盼望中的紫色瀑布快要来临了。可是我却病倒了。本来有点感冒发烧,以为吃点药就能好,所以没太在意,结果上班的时候,晕倒了,赵炎和几个同事把我抱上车,送医院。还没到医院我就醒了,我说不用去了。他们都不同意,到了医院,量体温,发烧接近四十度。医生说,我血压低,又加上急性肺炎,所以才会晕倒。让打吊水,住院观察。同事们把我安顿好,就都回去了,赵炎也和他们一起走了。
这时,孟俊和爸妈一起来了,埋怨我工作太辛苦,把自己累病了。我也不想争辩,随他们说。爸妈坐了一会,我就催他们回去了,孟俊不走,非要留下陪我。他找医院里的熟人给我换了一间单人病房,挺清净的。打完吊水,我的烧退了,感觉舒服多了。孟俊坐在病床边,伸手想帮我拉被子,我赶忙拿手一挡,拒绝了。他讪笑着说:“你别和我见外。”我没说话。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他买了菜,我没口味,勉强吃了一点,就催他走,他不走,我不想理他就一直玩手机。“你爸挺信任我,说过段时间,就先投资一个学生公寓楼项目,交给我做。我爸和你爸,一直是多年的老朋友,他们希望我们能在一起,我也是这么想的,其实我对你真的……”
我一听,转身背对着他。“唉,”他叹了一声,“静怡,如果我有什么地方不好的,你对我说,我可以改。我向天发誓对你是真心的,我想照顾你一辈子。”“不需要,先照顾好你自己吧。”我冷冷的说。“你,”他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好,好,我不和病人一般见识。”他又慢慢坐下。“你真不用在这儿,你走吧,我不用陪。”我依旧转身背对着,看都不看他。“你不想见我,我走!”他生气了,边说边走出门,到了门口又停下来,“明天早上想吃什么,我送过来。”“不用,我自己买。”“哼!”他气呼呼的走了。
他走了以后,我松了口气。继续玩手机,困了,迷迷糊糊睡着了。梦见自己赤裸着身子,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周围很多人围着看,指指点点的嘲笑我,这些人的面目越来越狰狞,鬼魅似得,吓得我拼命的喊叫,逃跑,路上很多人却没人理会,好容易找到赵炎,可他一转身却变成了孟俊,吓得我赶紧逃,孟俊死死地抓着我不放,我大喊一声:“赵炎救我!”一下子惊醒了,惊出了一身冷汗。
“静怡,醒醒,我在,”一个熟悉的声音呼唤着我。我睁开眼,天黑了,从窗外照进来青蓝色的灯光,铺在病房雪白的墙上。赵炎坐在我床边,抚摸着我的脸,正帮我擦拭额头上的汗,我抓住他的手,放在嘴上亲吻,泪水不知不觉流下来。“做噩梦了?别怕,我在这。”他温柔地说。“赵炎,你来了?”
他没说话,俯下身,靠近我,那熟悉的味道迎面扑来,让我迷醉。我轻轻地抱住他,用手捧着他的脸,吻了上去,他情不自禁的颤抖了一下,接着,他轻轻的吸吮我的唇,低沉的喘息着,我闭上眼,回应着他火热的吻,任凭泪水划过脸颊,将自己融化在他的怀里,永远不要离开……
过了好久,他微微松开,拥着我,斜躺在我的身边。呼吸渐渐平静下来,四目相对。语言是多余的,彼此心意相通。“这辈子不能拥有你,只希望下辈子让我能先遇见你。”“命运为什么让我遇见你,却又让彼此不能在一起?”“不能给你未来,却还要伤害你。”“我什么要求都没有,只要爱着你就够了,我这一辈子只爱你。”他望着我,将唇印满了我的脸。
在医院住了两天就出院了。过了几天,我盼望已久的紫藤花开了。一朵朵,一串串紫色的小花,成千成百朵,蒸成一片紫色的烟霞。花儿倒挂在藤梢上,花瓣向下张开,花朵一圈圈地往下重叠着,繁密的花序像飞扬的流苏,远远望去,就象一串串紫花的风铃,又像绿色瀑布上溅起的无数串紫色的浪花,语言真的无法形容它的美丽。三三两两的粉蝶绕着花丛忙碌地追逐,让人分不清究竟是花在动,还是蝶在飞。
我中午吃完饭,站在院子里。我被这眼前的美景震撼了,贪婪的欣赏着这梦幻般的景色。赵炎刷完碗,走过来,和我站在一起看花,说:“它一年开的比一年有气势了。它展现出来的欣欣向荣的决心和自信,把我们的内心荡涤得一片纯净。”我看着他点点头,说的真好。我们正在苦思冥想怎么形容这美丽的景色的时候。方大姐从餐厅出来对我说:“礼拜天,你和赵炎一起过来,我给你们做紫藤花摊鸡蛋,没吃过吧?”我一听忙摇摇头,“这么美的花吃了太可惜了。”赵炎笑着说:“我们每年都吃,挺好吃的,有一股特殊的清香。这花还是一味中药,有解毒,止泻的作用,尝尝吧。”我一听也想尝尝。这个花期,我每天呆在这花海下,不忍心离去。我爱紫藤的缠绕和存在于紫藤花中那生命高贵的紫色。紫藤花淡淡的清香,让我留连。来回的在长廊上徘徊,只想在记忆中刻录下这紫花、这淡香。
最近所里按照市局的指示进行“大走访,爱民实践活动”,做好人口信息管理,同时进行法律法规的宣传。要求进行入户调查,准确掌握辖区内人口情况。我写了一篇《告辖区居民书》,告诉居民违法犯罪分子的作案手段,作案时间,作案选择的目标和对象,以及如何防范,让群众提高安全意识。老吴看了之后说我写的好,想的周到。我不好意思的看看赵炎,都是他帮我的。老吴让印了很多,不光张贴,还要发到群众手中。
“我们的目标是,人人将安全,事事提防范,赵指导员提了个建议,以后每个月召开一次‘警民恳谈会’,我看这个建议提得好。恳谈会的内容可以涉及方方面面,要充分听取群众对我们工作的意见和建议,牢固树立‘立警为公、执法为民’的工作理念。”老吴开会总是大嗓门,激情四射,震耳欲聋。效果很好,大家被他鼓励的斗士昂扬,每次听他的动员会,我都深深地感到作为一名警察的光荣和自豪。不久,我的“青年岗位能手”也评上了,这让我更加坚定了做好一个民警的信心。所里良好的工作氛围,凝聚了民警的心,提高了工作效率,辖区案件发生率大幅下降,各方面工作都得到了领导的认可,群众的满意。不久省里开展“优秀基层派出所和优秀派出所所长”的评比,市局将我们长丰路派出所上报参选,结果我们派出所被评为“优秀派出所”记集体二等功,老吴被评为“优秀派出所所长”。老吴去领的奖,还上了电视。
全所上下一片欢声笑语,同志们为自己的努力获得了认可而自豪。张乐、丁毅和张春阳缠着老吴开联欢会。老吴说:“我不管,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你们找赵炎去。”于是一个简短而朴素的联欢会举行了。除了丁毅和张春阳的小品,张乐的散打表演这些保留节目外,我唱了一首《至少还有你》。赵炎水平很一般的说了一段快板,中间还断词,被哄下场。最精彩的是老吴和方大姐被我们硬拉着来了一首《纤夫的爱》,听着他俩五音不全的声调,我们都笑的人仰马翻。看着这些可爱的人们,我深深的爱着这个大家庭,派出所就是我的家,他们都是我的亲人。赵炎见我若有所思,走过来,站在我的身后,和我相视一笑,我想他知道此刻我在想些什么,我也知道他也是这么想的。
开完表彰大会不久,付怀生调走了,调到清河派出所当所长,清河派出所的辖区正好包含喜乐会所在的街区,不用说这一定是和孟俊有关。“付所长,这提和没提一个样!”丁毅拿着水杯,走到我办公桌跟前说。“ 你别瞎说,人家好容易从‘副’的转成‘正’的,怎么能一个样?”我正忙着写材料,瞥了他一眼。 “ 他当了所长还是‘付’所长,就是当局长也还是‘付’局长,他这辈子永远都是‘付’的,别想当‘正’的了!”办公室里的人一听,明白了,都哈哈大笑起来。
九、
八月,炙热的太阳烤的人快焦了,天气闷热得要命,一丝风也没有,稠乎乎的空气好像凝结住了,一些似云非云似雾非雾的灰气,低低的浮在空中,使人觉得憋气。我刚从居委会开会回来,一进门,空调的冷气迎面扑来,真舒服。“咕咚咕咚”喝了一大杯水,坐在办公桌前准备写材料。
“叮叮叮,”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了,“喂,长丰路派出所,”我拿起电话习惯性的说。“不好了,指导员和张乐受伤了,刚进手术室,仁爱医院二楼手术室。”丁毅在电话那头叫道。我一听,头一下蒙了。“哪里受伤了,严重吗?”我全身发抖。“现在不清楚,我们把他送进手术室的时候指导员已经昏迷了,头部受伤,满脸是血,张乐是……”没听他说完,我扔了电话,跑了出去,拦了一辆出租车,冲到仁爱医院。我发疯似得跑到医院大楼,刚上二楼,就看见手术室外站着好多人,老吴,丁毅都在。
“怎么回事,赵炎怎么了?”我拉着老吴的胳膊问他。
恍惚间,老吴说了什么,我一句也没听见,就觉得身体飘起来了,越飞越高,看见赵炎模糊的身影就在前面,我用尽全力去追,可是怎么也追不上,累得筋疲力尽,脚下一滑,跌进深渊……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我慢慢睁开眼,好像在医院里,我怎么在医院里呢?记忆空缺,怎么也想不起来。有一个人坐在旁边的沙发上,模糊不清,我揉了揉眼睛,仔细看原来是孟俊,他胳膊抱在胸前,目不转睛的看着我,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你怎么在这儿?”我问。“打你手机,打了几遍打不通,去你单位找你,才知道你在医院里。”“你一直都在这儿?”我摸着晕乎乎的脑袋努力回忆。“对,我一直都在,你晕睡了四个小时了。”他依旧冷冷的说。我感觉他和平时不一样,没理会,也不想理会。“手术室里的赵炎怎么样了?”我猛然间想起了,赵炎现在需要我。掀开被子,跳下床,手上的输液针被扯掉了,流出一股鲜血,我用手按住,走出病房。“小周,”背后传来方大姐的声音,“你的手怎么了?”“没事,方大姐你也来了,我得去看看指导员,”我想赶快跑去手术室。方大姐拉住我,“赵炎手术早做完了,已经去了病房,人没什么大事,我看挺好的。”“谢天谢地,阿弥陀佛。”我双手合十,谢老天保佑。“张乐左手伤得厉害,现在还不能动,医生说,能不能恢复,还得看后期康复训练的效果。”听方大姐说完,我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了,他们都没事我就放心了。方大姐说赵炎的病房在三楼,我赶快跑上去,他现在一定需要人照顾。
到了三楼,我隔着病房的玻璃,远远的看见了他,他躺在病床上,头上缠着绷带,很虚弱的样子。温柔、虚弱的脸正努力的微笑着,那微笑是给坐在他旁边低声哭泣的那个瘦弱的女人——秀英的。她边哭边低声说些什么,他一直努力的微笑,一边安抚着她,一边刺痛着我。我的心一下被抽空了,里面什么也没有了,没有悲伤,没有心痛,没有难过,我像一具风干了的木乃伊,只剩一层躯壳。她时不时地给他喝水,吃药,帮他擦脸,洗手,整理被子,还把手伸进他的被子里帮他换衣服,他一直顺从的任由他去做,那是他的习惯,习惯。“不属于你世界的花,即使开了,也终究会凋谢,不属于的情感,即使暂时拥有,他也会离开。”我绝望的想着。“静怡,你怎么不进去?”老吴上楼看见我问道。
“我、我,”我吞吞吐吐地说不出话,转身想离开。老吴透过玻璃看了看里面,“哦,她是赵炎的老婆,你没见过吗?一个农村妇女,你怕啥?见了面不就认识了吗?”说着推我进了病房。“赵炎,怎么样,好点了吗,你可把我们吓坏了,伤筋动骨一百天,更何况是头部受伤,秀英你可要好好照顾他,仔细问医生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俗话说:‘三分治七分养’,养才是关键。”赵炎虚弱的微笑,像针一样刺痛了我,我躲在老吴的身后盯着他看,多想抱着他,吻着他,减轻他的疼痛。可是我又能做什么呢?我什么也不能做。“你说是不是,静怡?”不知道老吴说到什么地方,他突然问我,我忙连声说:“是!是!”
赵炎关切的目光转移到我的身上,他知道我在担心他,他知道我的心在流血。我怕他为我担心,连忙故作潇洒的说:“指导员,您一定要好好休息,我们都盼着你早日出院。”秀英一脸热情,她清秀的脸上,灿烂地盛开着无知的微笑,她显然不知道如何说话,只忙不迭的搬椅子让我们坐。
这是一个朴实勤快的农村女人,虽然不善言辞,但看得出她本性中善良和友好,有着温顺的性格,健康的身体和强烈的、真挚的爱情,她对赵炎的爱或许比我还要炙热还要浓烈。在她面前我没有任何优越感,反而羡慕她,嫉妒她。略坐了一会,我和老吴就出来了。他要去看张乐,我们一起来到张乐的病房,张乐的父母和女朋友都在。他的手还是动不了,看得出他很郁闷。老吴说了好多宽慰的话。他的女朋友的确很温柔美丽。
第二天,我买了只老母鸡,借食堂的灶,炖了一些鸡汤,又买了两只保温桶,装进去。正装汤,香味把两个“馋猫”引来了。张春阳死皮赖脸地说:“好香,我也想喝。”丁毅也捣乱,胡闹着要喝鸡汤。“等你们躺病床上,我也给你们炖,你要是手也折了,我还喂你吃呢!”我没好气的的说,把张春阳推一边,继续装汤。“你呀,不是咒我嘛!”“你还有点,兄弟战友情吗?他们负伤了,躺在医院里,你们却要,分他们的鸡汤,冷血。”“打住打住,姑奶奶,饶了奴才吧,小的下次不敢了。”张春阳捏着嗓子说。“好,知错就改,就是好同志,你们俩今天谁不值班?”我问。“报告,我不值班。”丁毅立正给我敬礼。“好,你帮我送医院,本姑娘不会亏待你。”“喳!”就这样,经常炖鸡汤,骨头汤让人送去,偶尔我也自己送。每次他躺在床上,用他长长睫毛下的双眼盯着我的时候,我只当没看见,放下就赶紧走了。
秋天又来了,紫藤的豆荚似的种子黄了,悬挂在藤条上,像一个个风铃,叶子也变黄了。叶子被秋风吹落,散了一地。赵炎不在,没人清扫。秋雨绵绵,那些枯黄的落叶,被雨水打湿,凄凉的躺在地上,被踩得凌乱不堪。不久赵炎出院了,但他没来上班,回家休养了。已经一个多月没见他了。没有任何联系,甚至一点消息也没有。我忍受着没有他的日子,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一直不知道俩是为什么受的伤,后来一天晚上值班的时候,丁毅告诉了我,我才知道了。原来那天老吴和赵炎接到举报,辖区里有人聚众吸毒,那些人吸毒过量,竟然疯狂的拒捕。赵炎和张乐寡不敌众,终于受伤,张乐左手被砍伤,赵炎为了救他头部受伤。丁毅比赵炎小几岁,因为长相一般,自己要求又很高,所以到现在,女朋友还没谈妥。他抽烟也抽的很凶。那天晚上他值班,我正好加班。他坐我办公桌对面,一直抽着烟,好像有什么心事。“怎么变成忧郁王子了?”“呵,”他笑了一下,沉默。“你是不是有话说,”我笑着问,“你谈恋爱了?”
又是沉默。过了半晌他开口了。“有句话我不知该不该问,”他表情很奇怪,“我问了,怕你生气。不问,我肚子里憋得难受。”“你有什么话就说,我不生气。”“静怡,虽然你平时看我嘻嘻哈哈的,但我知道有些话该说,有些话不该说;有些事该做,有些事不该做。”他话说到这儿,我听得心里有些发冷。听他继续说,“最近有关你和赵炎的流言蜚语传的漫天飞,就只有你不知道。”“你相信了?”我冷冷的看着他,反问。
“正因为我不信,才想问问你,但是我心里很担心。赵炎在我的心里,是最值得崇拜,最尊敬的人。他和秀英嫂子感情一直很好,我去过他家,秀英嫂子在家里孝敬公婆,带孩子,还要下地种田,是打着灯笼没处找的好女人。她为了让赵炎好好工作,很少来所里。这些年所里工作越来越忙,他回家越来越少,工作也越来越出色。他是靠自己的努力,一步一步踏实的工作才得到今天的成绩,特别不容易,如果因为这些事情,被上级领导知道了,影响了他的前途……”他没往下说下去。
话说的很直白,我也听得很明白,无话可说只有低头不语。这些话已经像一颗威力无比炸弹,把我的心炸的七零八落,我不禁问自己:“你都做了些什么,你现在分明是在害他!”我呆呆地坐着,夜已深,丁毅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秋天的冷风从窗户吹进来,吹在身上,有些冷。我走出办公室,站在楼前,伫立良久,院子两边的黑色影子一样的矮松依旧挺拔,西边宣传栏里,我获得岗位标兵,带着红花,挂着奖章的照片,还在那里微笑。我抚摸着这院子里熟悉的一切,嘲笑自己像是一个小偷,以为自己获得了卑微的爱情,那是不道德的可耻的爱情,它就像落进脏水中的枯叶,流入污渠,遭人唾弃。我坐在楼前的台阶上,门厅里昏暗的灯光无力的撑着着无尽的黑暗,泪水打湿了衣襟,痛彻心扉的悲伤把我整个包围,心中苦苦挣扎,该如何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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